过了这么久我还能记得谢知节这号人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实在神奇。他其实不是来投过简历,我换了个话术,但也大差不离。时间线大致倒转回三年前,我刚跟柯恩寻跟柯家决裂。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,我一头撞上创业的深渊巨坑。那时候吃饭都不敢吃得太贵,为了节省,晚饭就直接挨饿。现在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江贺这样跟我完全相反的败家子是我朋友,他们自认为他们才是与我更加契合的知己,于是在我面前挑拨、诋毁……而究其原因,是他们从未了解过我的曾经,不知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,是江贺这个他们挂在嘴边的败家子帮了我。贵族圈、商业圈、上层圈子全部排挤我的时候,江败家子顶着上边江大哥的压迫,义无反顾给我前途未卜的事业投资,替我出钱出力,甚至为了把公司搞好,直接就在公司里面睡下,每天像钟一样监督我吃饭。可以说没有江贺,我早就垮了。至于谢知节这号人,是我当时去高校挖人才的时候撞上的。这里提一嘴,桑原也是A大的,当时我已经看中了桑原,但桑原没看中我,于是我就整天跑到A大门口去堵人。一次堵人的间隙,我烟瘾犯了,躲到垃圾桶旁边抽烟解解瘾。尼古丁的气息清醒大脑,正当我吞云吐雾之际,一个少年,也就是谢知节,他跑到我跟前,气喘吁吁,突然莫名其妙来了句:“你选我吧,桑原这人不行。”我看着眼前干净气质的陌生少年,心中好笑,轻轻挑了挑眉梢,把烟在垃圾桶顶壳摁灭,随即扔进桶内,撤后两步。身上烟味太重,我掀了掀衣摆散味。少年我不认识,但这不妨碍我乱开玩笑,“你看着才刚上大学,工作能力能比得上大四的学长吗?”男生眼轻颤,密密长长的睫毛掀扇两下,复又坚定抬眸直视我,“我可以学。”少年意气确实能感染人,我背负这么重的压力都笑了出来:“不行啊小朋友,我得要现成的骨干。”男生皱眉:“你怎么一点给人成长的机会都不给?”我心道,不是我不给,是情况不允许。心中腹诽,面上依旧含笑,道出一段成年人的法则:“那你成长完之后再来找我,我现在眼里只能看见桑原。”碰巧的是,就在我这句话落地的瞬间,桑原路过听见——从此之后,我拥有了一个完美助理。而男生也在最后恨恨对我放狠话:“我叫谢知节,你必须记得我!”记忆回溯恍如昨日,包厢里气氛灯暧昧晃晃,我蹲下身,伸过手去拧过谢知节的下颌。谢知节已经从男生长成男人,在我掰过他脸时,自喉咙口发出闷声痛哼,黝黑的眸子对上我,闪过很奇异的光泽,也不知道是不是包间光色印进去了。哎。我朝后边招手,让江贺过来。江贺反应了两秒立马凑到身边,“筝筝……你认识啊?”嗓音有些艰涩。我撩眼往旁扫看,黑白纹大理石茶桌搁着一把水果刀,我伸过手“把刀给我。”江贺没动。我不耐:“刀给我!”江贺还是没动,他突然说:“筝筝,杀人是犯法的。”“……”我扶额头疼,用脚想都知道这人脑回路能偏到哪儿去,不由一字一顿解释道:“我、不、杀、人!”江贺:“凌虐也是犯法的……”教训我的话说的像他没对人动手一样。我:“我不犯法!江贺!”江贺被叫得脊骨绷紧,喉结上下滑动,连连答应。拿个刀怎么这么费劲?我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,被气的。充满怒火地接过刀,我以掩耳不及之速扣住左手风衣袖口的扣子,一刀切断连接,然后强硬地塞进谢知节掌心,用力扣拢。做完动作,我随意丢开刀,刀接触地毯没有发出声音,我精神松懈下来,哈欠连连立直身躯,已经不准备再待下去,拽着江贺的手腕就打算离开包厢,出门前不忘留下话。我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,硬要形容应该是无奈。“谢知节,如果你打算利用柯折寒来让我对你关注,那你确实成功了,不过这样的话,你就永远也比不上桑原了。”离开包厢后我抓着江贺陪我去飙车,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。我们去了边城的山道,那有一个专业赛车场,修建的初衷就是为富人玩乐。我们抵达时天色已经一抹黑,可山道的排排灯光亮如白昼。管理人热烈欢迎了我们,之后江贺挑了辆深蓝迈凯伦,我则挑了一辆大红的兰博基尼。穿上防护装,戴上头盔,我驾驶着跑车奔向山道,发动机“嗡嗡”疯响,震动心脏连带大脑都泛起空鸣。太爽了。仿佛直接把近段时间所有的糟心事全部撵过去。什么柯折寒,什么牧辛夷,全部成了跑车疯狂运作后放的屁。嗡——江贺追了上来,我往旁瞥一眼,毫不相让,重重踩下油门,一骑绝尘。两辆车一前一后飙了两圈,两圈完闭,我终于感觉心头那股郁结的气全数自皮肤挥发,心情畅快,取下头盔,靠着车边闭眼迎风。这里是郊区,空气质量很好,山道附近种植许多樱花树,如果春天来,车道漆黑的路会落下花瓣,车轮碾过,粉红汁水错落缝隙间,恍若铺就成带条链的绒毯。可惜现在是冬天,冬天只有枯木,奄奄一息了无生机。江贺抱着头盔走到我身边,他陪着吹了会儿风,最后仍是耐不住寂寞问:“筝筝,你刚是不是生气了。”狂风呼啸,耳畔的询声显得模糊而虚渺,我没太听清,睁开眼转身望向男人,轻轻偏头表示疑问。江贺的发型已经完全杂乱,这回倒真像一只毛茸茸的染色萨摩耶了。我不由抬手薅了两把男人的发丝,最后一推把人脑袋往远了推,推得人仰倒,“生气。”“我生你的气。”江贺摸了摸脑袋,浅琥珀的眼微睁,下意识道:“为什么?”我从兜摸出一盒烟,抽出打火机,“咔哒”掀开盖,随后放到烟头处点燃。我深吸一口,咬着烟嘴语字不清,散漫笑了笑:“因为看见你又跟那群不三不四的玩意儿混在一起,我不高兴了。”“啊。”江贺喉结滚了好几圈,最后磕磕巴巴解释:“我只有今天找了他们,我很久没找他们了……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看我怎么惩治人的……”“蠢。”我毫不留情评价,“你这么做,你大哥知道怎么办?还有,我可不想又被你大哥约谈。”“哦……”江贺垂下脑袋,这一瞬间,似乎他脑袋上所有的毛发都耷拉下来,像一只湿漉漉的可怜小狗,“我不会再这样了——”话锋一转,江贺蓦地抬起头,脚步挪转逼近我身前,两条长臂将我牢牢圈在他的怀抱和跑车之间,“筝筝,谢知节真的只是在柯氏递过简历吗?”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那双眼明亮得不可直视,恍若在眸深掺杂了玻璃亮色,一副宛若警察行刑逼供的神情,十足魅力。我稍微有点意动,也随心,于是吐掉嘴里的烟,伸出泛青筋的手,一把拽过人的领口,唇对唇撞上去。两个人的嘴都有些凉,因为飙车时长期处于冷空气吹拂中,故而浸了寒意。我看见江贺瞪大双目,惊讶却没有抵抗。两秒后,他恶狠狠撬开我的齿关,湿热的气息瞬间侵蚀了我的口腔。绵密、粘稠,带着尼古丁苦涩的气味。呼吸越来越急促,我感觉自己仿佛要被身上的男人吞噬了。他的舌舔着我的舌芯,痒麻感席卷大脑,我终是抵抗不住,连连推拒。“够、够了……”我终于动用手脚的力把人推开,江贺还想要追上来,好歹被我躲闪开。我俯下身,脑袋抵着男人有些凉的胸前制服,张嘴大口喘息,笑得很肆意,“怎么,一个无关的人也由得到江少爷在意?”江贺委屈皱眉:“你记得他,而且筝筝为什么要切衣袖的袖扣给他?”我直起身,已经平复了呼吸,开始胡编乱造:“以前的约定,我跟他没什么关系。”只不过是对往事做个总结,顺带让人回去告诉柯折寒,别凑上来烦心。“真的吗?”江贺仍然坚持不懈追问。我叹息一声,哄道:“真的。”江贺开心了,于是又要来亲我贴我,我没挡住,于是只来及错开脸,热热的唇便嘬上我的下颌。就在我扭头的间隙,突然察觉异样,凭直觉往高处抬眸,忽的撞上两双窥探的视线,我寻着那股被窥探的烦躁定眼细看,顿时看清两个我极为厌恶的对象。男人似笑非笑地俯视我,右手垂握一杯快见底的香槟,他处在赛车场休闲区的观赏中心,自二楼阳台往下眺望,两臂松懒垂落栏杆前。而在他身侧,站定一道高挺身形,满身黑并不那么显眼,但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般冰冷,像一台制冰扫描仪,被他看见的人都得冻成冰块。此时此刻,他看我就像看什么沾花惹草的贱人、祸害。前者是江家家主,也是江贺的大哥江则深。而后者……是牧辛夷。我‘亲爱的’,联姻对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