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头子！”被熟悉的红色淹没，伦纳德动弹不得，只能在脚落实地后立即四顾。帕列斯心情复杂地从他身上飘出来：“我没事。”他对伦纳德摇了摇头，首先看向青铜长桌的最上首，眼底有着几分异彩：“愚者？”居然把自己拉上源堡？自己好歹和阿蒙一样序列一，难道是因为躲久了，容易被以为没野心吗？“帕列斯·索罗亚斯德。”克莱恩声音淡淡，灰雾在古朴的大殿内飘荡着，似是一切如常。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下半身险些维持不住人形，神性在不断上涌。这是标记被强行运用的影响，需要宣泄与平衡，以各种刺激人性的方式。确定老头安然无恙，伦纳德这才有心思考自己的举动。想到自己适才对神灵堪称无视的不敬，他有点心虚地低下头：“尊敬的愚者先生，多谢您出手救我们。”这孩子太实诚了。帕列斯暗暗摇头，他没诵念过愚者尊名，对与愚者建立了神秘学意义上的深层联系的伦纳德，也只是浅层寄生，按理说和源堡之间该有排斥隔阂，却半分都没感受到。这恰恰证明愚者针对今日这一幕有所准备，自己怕是稍有异动，就会被丢出源堡、送给阿蒙。“愚者先生，听说您崇尚等价交换？”帕列斯自然不会当伦纳德的面戳穿“愚者”的真身，只借着这个理由请求了一次单独谈话：“我想，我这里有一样东西，或许是有用的筹码。当然，伦纳德序列低了一些，听不得。”克莱恩看着帕列斯配合自己，直接应了下来。灰雾蔓延开来，将一头雾水的伦纳德同帕列斯隔绝到一边。直视灰雾覆盖的身影，帕列斯首先沉声点出了一层关联：“克莱恩·莫雷蒂。”“呵。”克莱恩不置可否地撤下部分灰雾，脚下雾气滑动着演化出一层层光之阶梯，而神座所在之地被一道沾染了些许青黑的灿烂光门取代。这无数扭曲蠕虫组成的光门下，垂下一条条黑色的细线，悬挂着一个又一个近乎完全透明的“蚕茧”，分别包裹不同肤色容貌的鲜活魂体。“那只是扮演。”当震惊从帕列斯眸中闪过时，“愚者”如漫步云端般缓缓走来，声音悠远而漠然，宛如真正的神灵。在他背后，是三个已经破开、空无一物的“蚕茧”，正随风摆动。遭了！帕列斯想，自己排除了最开始“源质”化身的猜测，却还是料错了真相。只因“愚者”这一刻展现的气质，是前所未有的割裂与孤独，但与他同现存人种截然不同的古精灵面容，竟是无比相谐。这确实是愚者自己的脸，而非无面人的扮演！那他是克莱恩·莫雷蒂吗？帕列斯心头沉甸甸的，是，也不是。“愚者”扮演过克莱恩，但克莱恩不是他。而且，这些光茧上的人不论肤色还是穿着，看着都和现在存在太多的不同，是现在连真神与序列一都不了解的、失落的历史？帕列斯脑补的时候，并不知道看着游刃有余的“愚者”先生，正强压着自己的神性，在心头仿若寻常般疯狂吐槽：换了个名字的本色扮演也是扮演哦，没骗你呢，更没骗伦纳德。“说说看，你的筹码。”但克莱恩的神性，姑且就叫周明瑞的那一面，只控制着身体，安然漫步地走到帕列斯面前。那双黑色的眼瞳平静无波，看向偷盗者序列顶端的时之虫。帕列斯克制地吸了一口气，试图把目光从明显是天尊复活后手的光茧上移开，未果。他不自觉去看那3个破开的茧，心里不停猜测着除了“愚者”，另外两个是谁。周明瑞倒也不着急，他最初给伦纳德刻下烙印，就以阿蒙为蓝本，做出过一定针对偷盗者的限制。便仿佛针对病毒，专门设置了防火墙，随时能把帕列斯“断网”踢出源堡，这是作为出色键盘强者的骄傲。“偷盗者序列一的特性…”许久，帕列斯终于开口，有些疲惫地说道：“如何？”周明瑞不为所动：“那你该给黑夜女神。”他顿了顿，意味深长道：“本来，她会是愚者的。”“！”帕列斯猛地抬起头：“什么？”周明瑞回过头，目光空远地看着光茧：“可她选了黑夜途径，而罗塞尔选了通识者。所以，我成为克莱恩。”他拢起双手背负在后，语气越发玩味：“当然，比起另外一个不在本源质内的老乡远古太阳神，黑夜女神和我都算幸运。”帕列斯陷入沉默，迟疑片刻，才道：“你们来自一个地方？”不至于吧！一位旧日，两位真神？虽然一个被污染了。可现在的克莱恩·莫雷蒂才出现多久，序列三就能扛住阿蒙的压力。古人也是人，怎么就这么能呢？“你可以称我们为…旧日遗民，那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，你们完全理解不了的光明时代。”周明瑞想起那场滑稽又悲凉的背叛盛宴，想起第二纪人类的悲惨和太阳神斩杀诸多古神的事迹，淡淡应了一声。他背在身后的手青筋凸起，又被强行压了回去。现在可不是失控的时候，得坚持住把这场戏演完。帕列斯定了定神，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：“黑夜女神不是诡秘三途径的，交给愚者先生你，反而是投资。”‘橘光’希拉里昂说的果然很准，帕列斯站在友方，买了我这个刚上市公司的股票。克莱恩蓦然想笑，但周明瑞的脸只浮现极少的情绪波动。他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，顺着适才自爆给帕列斯留下的震撼，无比顺遂地问道：“水银之蛇预定了愚者座下一个天使的位置，你需要吗？”帕列斯想了想，点头道：“时天使。”序列一的特性交给愚者，自己以后就只是序列二，彻底退出了偷盗者序列的神位争夺。是有些遗憾和不舍，但想想远古太阳神、黑夜女神和罗塞尔干过什么，总觉得还是别和这个出人意料的“愚者”去抢好。况且，日后不再是阿蒙首要目标，自己应该能好过些。“那么，我主…”他手中托起一枚光与影聚合成的晶柱，诸多有十二个环节的“时之虫”在里面飞快游动着，徜徉着。正准备交出去，帕列斯突然郑重道：“能请你对那傻小子好一点儿吗？”周明瑞：“……”他深深看了帕列斯一眼，又看了看现实世界，当面换回克莱恩的脸：“伦纳德的身体已被带回教堂，你先回去吧。”克莱恩飞快接过时之虫，二话不说就将帕列斯踢出了源堡。然后，他坐回神位，阖眸任由暴躁许久的神性一举涌上。“愚者”的身体化为无数蠕虫触手，猛地从灰雾变幻出的狭小房间里，把伦纳德拽了出来。“愚者先生？”伦纳德被吓了一跳，但入目只有灰雾，身下只有结实的木板质感。大殿上的光门、光茧与曾经的绝望，似乎都没有了。仿佛存在于此的，只有让人敬畏的古神愚者。倒是无人知晓，灰雾下的克莱恩露出一抹僵硬却真切的笑意，捏起伦纳德的后颈，像捕猎的猎人拎着一只长耳兔。“愚者”用悠然的语气说道：“星星，帕列斯已活着回到现实，接受隐秘的庇护，而你该清楚等价交换的道理。”刺激人性，他需要伦纳德。老头没管我就走了？伦纳德颤了一下，垂眸抿住唇。在熟悉的、让人发颤的触感传来时，他强行放松了自己，可眼角红了一块。“你不问他说过什么，就自顾自认定了？”克莱恩哪里会看不出伦纳德的想法，但他今日就非要等伦纳德陷入彻底的无助，才揭露老迈的寄生者对相处许久的年轻人的温情一面：“难怪我…的眷者，会觉得你傻的可爱…”老头果然还是问过我了。伦纳德先是心头一松一喜，然后思维立即跑偏：“克莱恩居然说我傻得可爱？！我哪里傻了？！”呵。克莱恩低头翻过伦纳德的身体，堵住了那张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