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常生活像一张网，重新将赵于梨包裹起来。回到现世後，她忙着补交课业报告、复习错过的课堂、跟同学约时间做报告。这些原本看起来琐碎的事，现在却有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。但每到夜晚，当她一个人坐在图书馆角落，翻着厚重的历史书籍时，那种熟悉的灵相气息便会悄悄从记忆缝隙里渗出。她查的是明末清初的台湾战事。她想知道——沉戈是谁？他守的是哪场战？他为谁而战，又为何魂魄无法离去？但图书馆里的史料大多是朝代更替的大事、王朝命运的推演，对那些无名之战与沉没之魂，只字未提。有时她也会怀疑，那是根本没被记录下来的历史吧。她笔记本上的字密密麻麻，却像一张张无声的叶子，翻过去也没有回音。甚至连沉戈自己，都说不清他是谁。他记得剑，记得浪涛声，记得血的味道，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。「沉戈，」她曾在笔记边缘写下一行小字，「如果你真的在某场战事中倒下，而那场战役连历史都不记得，那是不是代表你……从未存在过？」写完她愣了一下，然後用手把那句话擦掉。她知道，那些被历史遗忘的灵魂，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被写下来，不是因为他们不值得。她愿意成为那个人，为沉戈写下属於他的开头。她本以为今晚依然会无功而返，却在翻阅一本地方志的副刊时，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——大东港堡。书上只记了一段短短的叙述，连历史学者都难以判定其真实X，只说那是明末时期某场小型冲突的遗址，早就被大海侵蚀得只剩断垣残壁。但有一句话，让她心头一震：「传闻当年Si守堡垒的军士，至Si未能返乡，魂沉Sh地，化为cHa0声。」她合上书本，手指轻按着那一页，一GU没来由的感觉像浪一样涌上来。「剑沉海月，魂无归岸……」她喃喃念出那几个几乎模糊不清的字，脑中却立刻浮出沉戈站在浪cHa0中的身影。也许这跟沉戈无关。但也许……她站起身，走出图书馆时，夜风带着海盐的气味，抚过她的肩膀。她决定了，明天就去看看。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後。赵于梨背着背包，穿着轻便的长袖和球鞋，骑着机车来到书上记载的地点。这片滨海Sh地已经没什麽观光人cHa0了，只有风吹过草丛的声音，和偶尔传来的鸟鸣。她依稀看到前方有一块低矮的石墙，断裂、不完整，像是时间自己遗忘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。她正准备靠近，却猛然听见草丛「沙沙」一动。「谁？」她警觉问道。没人回答。但下一秒，一个绿sE圆圆的脑袋偷偷从草丛冒出来，像是大眼豆豆配青苔球的混合T，还有两颗小牙齿紧咬下唇，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。「你…你你你是人类对吧？可不可以拜托你、拜托你不要抓我回去，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跑出来的！」小妖怪说话语速飞快，像卡带坏掉的录音机，「我只是…只是走着走着…那个…空气就变了，我就…跌、进来了…」赵于梨愣了三秒，然後蹲下来看着牠。「你…从灵相世界跌到现世的？」她试探地问。小妖怪拼命点头，身上的绿苔还跟着摇晃：「有人在乱动两边的边界…我只是个小水妖，我根本没本事穿界的…我平常都躲在红树林里x1灵气的……我发誓我没有害人！连老鼠我都不咬的！」她忍不住笑出声来，但又迅速收住。「那你，会怕人类吗？」「会！」小妖怪马上说，「但你看起来还好…因为你身上有…有善良的气息，还有…好像…某种大妖怪的气味，但又不是坏的那种…有一点像海，有一点像光…」她一愣，那应该是cHa0岫和沉戈留下的气息。「那，你要不要陪我一起走去前面看看？」小妖怪犹豫了一下，但看了看四周，最後小声说：「…你不能把我吃掉。」「我吃素的。」牠点点头，像个跟着妈妈出门的小学生，一脸不安地黏在她脚边。他们走到大东港堡的遗址，小妖怪忽然停下脚步，双眼睁得圆圆的，像看见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东西。「这里…好多、好多……魂……」牠呜咽一声，缩在她脚边不敢动了。「你看到他们长什麽样子？」她蹲下来，小声问。「…穿…穿那种布袍、戴头巾…身上好多血，有些人还握着刀……他们都站着，不说话……眼睛都望着海的方向……」赵于梨屏住呼x1。她知道，这地方确实发生过什麽。那些没有被历史记载的，或许不是因为没有发生，而是…他们的故事还没人肯去听。和小水妖又聊了几句後，她站起来，望向那一片cHa0间带。「这地方先记着。之後我们再回来。」她说道。小水妖闻言开心的蹦跳：「好啊。」回到宿舍後，赵于梨把背包一甩，小水妖就熟门熟路地跳进她的洗衣篮里，窝在柔软的旧堆上像个发霉的毛球。牠很安静，也不太吵，只会偶尔发出像泡泡一样的「啵啵」声，还有发抖。她坐在床边，掏出手机，看着空白的笔记页面，慢慢输入几个字。可能有东西在破坏灵相与现世的边界。不是自然现象。应该是人为，或妖为。小水妖说不是牠主动穿界，是跌出来的。像是…墙壁出现裂缝。灵相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这种事了，现在开始出现，表示什麽？有人在找路，还是想开门？她按下“复制”，贴到LINE对话框里，点开那个对话名为：&0岫木头率极高然後她把讯息发出去，加上一句：【你在吗？我有点在想可怕的事……】意外地，这次cHa0岫很快就回了。【赵姑娘，何事？】她稍微安心，开始打长文。【我今天去一个地方，叫大东港堡，为了帮沉戈寻找他的过往。在忘cHa0堡那边遇到了一只跑错界的小水妖。牠从灵相跌进现世，还说有人在破边界。】&0岫回了几秒後，讯息跳出来：【实则，非首度有人於破边界。】赵于梨瞳孔微缩。【灵兽物语之事，仅为一试。今次彼等已备好通道，规模或将更广。】她立刻问：【你一直说那场游戏只是预演，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们用的方式会这麽…乾脆。直接打洞让灵兽掉出来？现在看来小水妖只是开场的预告吧？】&0岫的讯息传来：【彼等为试探之用，低阶妖若遇边界缝隙，必先坠出。此乃一种感测之法：何处最脆弱，则向何处钻入。】赵于梨想了想，回覆：【而且牠说，灵相里有妖怪在煽动牠们往有出口的地方跑。像是…被引导的。你那边有感觉到什麽吗？】&0岫传来：【西南方有新的气场浮动。如果对应你今天的位置，大东港堡一带可能是交错点。】赵于梨不懂交错点的意思，所以询问：【交错点？】【交错点者，乃异物或路径於某处相遇交汇之时。裂缝如网，若其孔隙日益扩大，鱼群亦将紊乱。汝须始记录裂缝之行动图。我将传送数点，明日汝可亲自前往观察。顺带，令那只小水妖随行，彼对能量极为敏感。】赵于梨回过头看小水妖跳上了自己的书桌。【你是说让我带牠当行动感应器……这小家伙现在在我桌上啃我蓝笔头耶。】&0岫过了一段时间才回覆。【小水妖X顽皮，然其感官极为敏锐，汝可信任之。当汝发现能量变化时，回报於我，我将进行交叉b对。】赵于梨明白了。【好，那我明天去看看。你要记得开通知。这次我们要b他们快，一步也不能慢。】【汝一举动，我即知晓。若界线变动，我亦将调整守护之法。决不让彼等轻易得逞。】过了几秒，cHa0岫又发来讯息：【沉戈之过往难以追寻，我等无法直达现世，唯有麻烦赵姑娘助一臂之力。】赵于梨拿着手机窃笑，怎那麽客气啊cHa0岫。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，故作正经的回覆。【这是身为朋友应该做的，你们不用客气。】